夜寂冥刀

重度中二病
仰望星空的咸鱼
根正苗红的兔子
佛系圈地自萌玩家

【喻黄】一条沙雕失去了咸鱼(下)

★久等了的完(lan)结(wei)篇

★见鬼的流水账×

★题文真的完全无关了orz

★ooc属于我

★1.2w+的下篇……所以总字数已经有3w了orz

★前文以及简介戳这里→上篇  中篇

★OK?那么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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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英语四六级考试倒计时两天,图书馆和自习室人满为患。黄少天抱着试题册把图书馆上下四层楼都转了一遍,仍旧没找到能坐下的空位。

悲伤地45º仰望图书馆整修过的漂亮穹顶,黄少天感慨了一下G大人民在考前这个特殊时间点对于学习的热情,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灰溜溜打道回宿舍。

黄少天打进入大学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功了,何况他对英语实在兴趣不大,上课听讲下课作业都属于得过且过的类型。不过四级面前人人平等,尽管学长学姐安慰过多次,信誓旦旦地说只要能考进G大的基本没有英语渣到过不了四级的,可黄少天看着自己平时的英语作业水平,多少还是有点犯怂。

从思维方式看黄少天属于典型的理工男,在数理化上边的天赋远远高于语文英语之流。遥想高中刚刚进入实验班的时候,他还有过顶着年级第一的数学成绩考英语全班倒数前十的壮举。虽说后来经过努力好歹是把英语赶上来了,曾经的苦手却也实在不算个优势科目。眼看四级在望,心疼那几十块软妹币报名费的黄少天终于下定决心,考前临时抱个佛脚。

推开宿舍门,四个人里就一个于峰坐在桌子前边写写画画,其他两个不知所踪。黄少天一边脱外套,眼睛往于峰的桌子上瞥了一眼,惊奇地发现他居然在看高数课本。

于峰听到动静,扔下笔伸了个懒腰,“呦,黄少提前回来了,不是要去图书馆的么?”

“图书馆人都扎堆了,去的晚了没占座这不就回来了。我虽然有一颗为了学习不惜一切代价的心,也不能找个旮旯站着看书做题啊。”黄少天踩着拖鞋蹦哒到于峰桌子跟前,这才发现高数课本底下压着四级模拟卷子,“哇哦,这什么操作,传说中‘虽然我在跟高数眉目传情但是其实心底纯净角落还留着英语四级的位置’的学习版修罗场?”

“什么乱七八糟的,”于峰揉了揉头发,仰在椅子上作葛优瘫状,“看英语看得头疼写点高数换换脑子而已。总比玩手机强吧。”

“这颗一心向善的学习之心实在真诚炽热,让我等咸鱼党看了都万分羞愧无地自容,”黄少天抓了抓眉毛,又蹦哒回自己的椅子,“……就是话又说回来,离高数期末考试还有接近一个月呢,这么着急干嘛。”

“早做准备嘛,总比临考试再复习的好。”于峰坐直了身体抓起笔,把高数课本推到一边铺开了模拟试卷,“而且提前弄清楚自己什么地方不会,到时候补起来也比较方便。”

考试月还有那么两周才会正式拉开帷幕,这个时间段若不是英语四级的困扰,黄少天会毫不犹豫地把它过成放假前最后的狂欢。哪怕是他最近的高数作业总是压着60%的正确率低空飘过,黄少天也实在提不起兴趣回头跟枯燥的高数课本死磕。

如果不努力甚至会有挂科的危险吧,但是很意外黄少天并没有多少紧迫感。或许是圣诞晚会的排练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占据了黄少天大量精力,他几乎是理直气壮地放纵自己不去考虑期末考试的事情。

“不愧是大佬,果然认真努力到常人不及。像我也就指望不挂科而已。”黄少天趴在椅子背上,侧脸被硬邦邦的木头挤压变形看不出表情。

“大佬啥啊大佬,于峰苦笑了一声,“那些拿国家级奖学金的才是大佬吧。”

“对了,”黄少天想起来之前于峰说过的东西,“……你是打算竞争奖学金来着?”

“是啊,一等有八千块呢,”于峰承认的非常坦然,对自己小小的野心毫不避讳,“按我的期中成绩……期末努力一下还是有机会的。”

看于峰插了耳机准备听听力,黄少天不再打扰,回过身扭开台灯,把试题册一推,然后非常顺理成章地趴在了桌子上。

倒不是困了准备休息,只是黄少天觉得自己需要舒缓一下突然泛酸的心情。

奖学金啊……如果是一等的话,需要成绩排名前百分之十吧。如果放在中学时代,区区百分之十黄少天敢说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拿到。但是这里不是自己那个G市城区里不显眼的普通中学,是G大,能人辈出天才遍地的,全国C9之一的高等学府。

他能说他或许大概也有可能有那么一丁点想拿一等奖学金么?可是看他摸爬滚打在BC等级的作业、一团混乱的课堂笔记和不怎么出彩的期中成绩,怎么看都是全部精力都用在不挂科上、连一千块的三等奖学金都够不到的普通人吧。

回忆起来,他的起点不算差。黄少天就读的机械工程是G大的王牌专业,全校录取分数最高的专业之一,单论高考成绩,他应该是比第一志愿材料最后录取到自动化的于峰分数更漂亮。刚刚开学的时候黄少天还有那么两周维持了中学的生活节奏,第一次高数月考还拿到了满分的成绩。

不过每当讲述到这个阶段故事通常都会发生反转,黄少天也不例外。

面对大学松散自由的教学模式,丰富多彩的社团文体活动,更加丰富多彩更加温暖人心的游戏世界,以及大多数时候可有可无的考勤制度,接下来的事情不用猜也知道了,一个无比烂俗的、有关大好青年如何在缺乏管理的环境自制力不足因而颓废的故事。

黄少天一直觉得咸鱼没什么不好的,他的中学时代也是这么吊儿郎当过来的,每天唯一的努力也不过是上课听讲下课做作业而已,靠还算机灵的脑子和小聪明混混日子,居然也能考进G大的机械专业。

只不过,还是那句话,因为这里是G大,不是什么普通重本,能进来的多半有两把刷子,不算努力也不算天才的黄少天并不显眼。

放纵也好堕落也好,什么理由都没用,逆水行舟不是一句空话,因为一旦松开理智的缰绳,顺流而下直至深渊实在太容易了。

真的没什么的。除了有点难过。可是话又说回来,选择咸鱼的是自己吧,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奖学金什么的,就想想吧。咸鱼就是咸鱼,翻个身也不会变成别的什么东西啊。

黄少天握笔的手无意识地在纸上画出一串毫无章法的线条,定了定神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到试题上。

——可是呢,真的没办法完全忽视吧。还是有一点点,不甘心呐。

10

“美炸!双子座流星雨今晚绽放夜空!”

“双子座流星雨最佳观测地点!xx市名列其中!”

“专家指导——流星雨最佳观测全攻略!”

黄少天漫不经心地刷着微博,四六级考试的前一天,流星雨的新闻预告在网络世界疯狂刷屏。翻翻朋友圈和空间里,就连常年躺尸的列表都蹦哒出来比赛似的排队转发,从这种狂欢的架势里黄少天几乎读出了某种“普天同庆”的意思。

啊,流星雨啊。黄少天坐在图书馆自习室,左边准备考研复习的学姐笔走龙蛇刷刷做题,神情专注精力集中,让忙里偷闲玩手机的黄少天油然而生一种罪恶感。把手机扣在桌子上继续复习,泛酸的眼睛已然准备罢工,眼前的英文字母渐渐扭曲模糊最后在黄少天脑子里糊成一团意义不明的黑色。

虽然现在一想到自己明天就要上考场实在慌的一匹,但是?

黄少天翻着做了不过两套的四级测试题心烦意乱,流星雨诶,他能说他也有那么一点点想去看吗?

眼看着时间已经逼近八点,黄少天想起来今天自己好像还报名了一个活动,于是合上试题收拾书包准备撤退。

按理说加入了两个社团组织之后,黄少天的日程不需要报名其他活动也已经排的很满。只不过这段时间节日临近,转发集赞抽奖的活动格外多,前天手贱转发的这个“吐槽大会”就是其中之一。

积雪还没有化净,黄少天呵气暖着手,一路上缩手缩脑袋地蹦哒到这个啥啥“吐槽大会”现场。这个活动是仿照“奇葩大会”组织的一个辩论类的比赛,今天晚上已经举行举行到了决赛。黄少天作为一个单纯为了抽奖活动过来的无知观众,之前的初赛复赛一个都没观看,连决赛的辩题都不知道。

在工作人员小姐姐那儿领到自己的抽奖号码之后,黄少天进了会场,人数寥寥,零零散散的坐在大阶梯教室的各个角落玩手机。第一排像模像样地摆了花束和评委名牌,黄少天看着那个假花非常眼熟,琢磨一下想起来这不就是学生会的物资之一嘛。每次学生会组织什么大会讲座,负责场务的执行部经常把几束假花搬来搬去,看着眼熟实在不奇怪。

已经确认假花是学生会出品之后,黄少天探头找了找,不出意外地发现了来自学生会的工作人员。

非常巧合的,就是执行部的部长大人喻文州。

黄少天顺手摘了帽子理理一头乱毛,细小的汗珠打湿了额前零零散散的碎发。他蹲在教室角落琢磨一下,想起来自己似乎就是从喻文州那儿转的说说,恍然大悟。原本黄少天还不太理解,毕竟喻文州不像那种会跟转发抽奖扯上关系的人,现在看显然喻文州是帮助宣传才转发的。

还没琢磨出来应不应该跟部长大人打个招呼,无所事事站在一边充当微笑背景板的喻文州已经发现了那一头显眼的黄毛。嘴角笑容更灿烂几分,喻文州把手机揣兜里朝黄少天走过来。

“啊学长晚上好呀,”黄少天下意识站起来,最后选了句怎么听怎么沙雕的开场白。

“嗯,少天晚上好。”喻文州很自然坐在黄少天旁边的座位上,打趣道,“为了抽奖来的?”

“嗯?啊……是啊,”黄少天讪讪坐下,感觉那种莫名其妙的紧张已经散了个干净,“当时也转了那个说说嘛,毕竟不来白不来。虽然前边几场我都没看过,来之前这次的论题都不知道……”

“这次的论题?”喻文州抬头看投影幕布,上边只挂着一张简单直白标题ppt,就是“吐槽大会”四个字。

黄少天也意识到场内并没有预先把论题放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了下半句,“……当然现在也不知道。”

“还真是纯为了抽奖来的啊?我记得这次奖品也不怎么样吧。”喻文州有点哭笑不得,“是在考四级之前放松一下吗?”

“啊那当然不可能……”黄少天眨巴一下眼睛,不自然地挠了挠眉毛,“我复习的不怎么样,实在也没资本放松吧。”

两人说话间台上设备已经准备完毕,前两排坐着的参赛选手们三三俩俩凑在一起看各自写的稿子,准备预先通通气。主持人拿着话筒试了下音,本来想说点什么的喻文州礼貌的停下来。

黄少天回忆了一下明天不光是四级的考试时间也是六级考试时间,喻文州应该也需要准备考试才对。就这点物资交接并不是什么大事,理论上跟负责同学打个招呼就行了。抛开工作因素,按照他刚刚的说法,来这里如果是为了放松心情的话……

啊,备受打击。黄少天琢磨一下自己来这逃避复习的小心思,心情复杂。

走神的工夫主持人已经念完了开场白,四个朴实刚健的大字在动画效果中消失,黄少天把回温的手从袖子里拿出来,抬头猝不及防撞见了一个相当有娱乐精神的论题。

“没有爱情的学生时代是不是完整的?”

当年打辩论留下的那点底子让黄少天本能的分析题目,想了一下这个活动的娱乐性又放弃这个耿直的念头。黄少天有理由怀疑这个题目会变成什么各种花式爱情故事大王比赛。

果不其然,正反两边打头阵的就已经开始煽情大戏,黄少天一个感情经历为零的钢铁直男,听的鸡皮疙瘩掉一地。

“这个题目,少天怎么看的?”喻文州冷不丁开口,声线一如既往的温和,苏得毫无自觉,或许是距离太近,听的黄少天头皮一炸。

“啊?我么,我的心证……啊我个人的看法,站在正方多一点吧。没有爱情的学生时代是完整的。”

喻文州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黄少天不由自主又想琢磨喻文州问这话的含义用途blablabla,回过神来意识到跟别人讨论一下论题貌似并不需要理由,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失落。

正方二辩上场,三两句话听的黄少天多多少少有一点兴趣。比起之前故事分享会,这个偏论证分析的模式更加贴近黄少天的脑回路,就是这个内容……

“……真正的爱情应当是两个灵魂的互相吸引,需要一种决绝的奋不顾身的忠诚。内心的悸动可以出现在任何时间地点,可以针对任何人,但它未必是爱情。如果说,有爱情的学生时代才是完整的,换言之,学生时代是必然出现爱情的时代喽?刚刚说过,学生时代的特点在于,这个时候的人正在发展还没有定型,还不知道未来如何多少有点迷茫。那么这种时候的悸动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爱情,就有待商榷……”

室内的温暖让之前冻木了的耳朵逐渐回温,黄少天捋捋有点痒还有点疼的耳朵,心说这哥们怎么看怎么像没准备稿子即兴演讲,逻辑听着着实有点混乱。喻文州看黄少天兴趣缺缺的样子,低声问道,“觉得无聊?”

“啊?啊啊,没有没有,其实还好,就是有点烦躁。”黄少天怔了一秒,同样压低了声音语速飞快地解释。

喻文州笑了笑,“觉得烦躁……是不感兴趣还是不赞同?”

黄少天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老实说他挺想回答不感兴趣,但掂量一下自己的心路历程,这话说出来理不直气不壮,怎么都觉得发虚。

提问对象似乎陷入了沉思,喻文州也没有继续追问。黄少天忽然觉得喻文州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到底是随口一说还是有意的呢……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黄少天瞄了一眼,是游戏主播的开播提示。

黄少天挠挠眉毛,琢磨着自己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按时蹲守主播上线了。

缘由大概是三四天之前自己拿出的模拟卷子吧,当时自己还有点豪情壮志,觉得应该把排练空余的时间放在学习上,也确实一直没有打游戏看直播……但是自己又干了什么呢?

啊……说起来,从喻文州给他写推荐书单之后,自己已经有很多天没有正正经经学习了吧。明明应该已经准备好努力了才对吧。

又是一阵子没由来的烦躁,黄少天偏头看了一眼一手插兜取暖另一手按手机聊天的喻文州,鬼使神差的想到了正在大屏幕上摆着的那个辩题。

校园爱情啊,多么美好纯真的字眼啊。自己不承认它不可或缺是仅仅通过理性考虑吗?还是觉得单身贵族的自己有点太可怜呢?

想脱单已经有段时间了吧,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情绪越发强烈。或许那些个不分时间不分场合不分对象的烦躁也是来自这种求而不得的心情,可惜的是黄少天自己都不知道要求谁。

为啥想脱单呢?是因为缺妖风肆虐里那点来自另一个人身体的温暖?或者很想要一个能够陪着自己并肩而行的同伴?

还是说,是一个对心里某个影子战战兢兢没敢告白的借口?

混混沌沌的大脑忽然被这个念头激得一清,黄少天茫然的眨巴一下眼睛,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混到连自己其实对哪个人有好感都不明不白只能说情商太低,但是仅仅属于普通等级的钢铁直男黄少天自认为并不属于这一档。

回暖的耳尖逐渐发红发热,黄少天心道这个关键时候自己应该回去复习英语准备四级而不是蹲在这里想这想那。这个会场他忽然就很不想继续待下去,可能是是为了逃离无聊的境地继续奋斗,更有可能的是——单纯逃离某一个人的存在。

现在外边流星雨快开始了吗?

其实还是有点想去看看啊。

其实有点想跟别人一起看看吧。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黄少天无意识地捏住了帽沿,往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

11

上一场雪的痕迹刚刚褪尽,随着平安夜的来临,今年冬天的第二场大雪猝不及防地降临了W市。妖风如约而至,刚刚回升的气温还没来得及降下来,漫天纷飞的纯白色雪花落到地面就化成了半透明的冰水混合物。抬头看是一片银装素裹的唯美雪景,低头看则是半融化脏兮兮的雪水,滑稽又凄惨。

气温接近零下四度,虽然比不上东三省的滴水成冰,室外却也不是久留之地。学生会申请了主楼报告厅举行圣诞晚会,开场前半个小时,容纳人数一千五的现场已经座无虚席。提前一个小时到场的黄少天刚刚忙活完执行部分发的场务工作,蹲在后台跟音协的小伙伴一起忙着检查设备。

音协这个小乐队是开场舞之后的第一个节目。成员之一的黄少天有点遗憾地靠在后台听幕布前方模模糊糊的音乐声,回想排练的时候看那些腰细腿长的舞蹈队妹子翩翩起舞的样子。

“怎么,想去看看?”张佳乐看到黄少天无意识地跟着音乐打拍子,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扎成一束的红色小辫子被演出服肩膀的布料勾住,散开正好遮住肩头。

“想去看看也没用,”叶修或许是烟瘾犯了,剥了棒棒糖含在嘴里,说话吐字没有平时清楚,慵懒的味道,“就期待一下会有人录像能让你看回放吧。”

“这种时候肯定有录像啊,执行部文宣部不是光过来坐前排不干活的。我们执行部还是非常细致负责面面俱到的好吧。”黄少天刚刚还帮着调试现场设备,执行部都布置了些啥自然一清二楚,不屑地回应。

楚云秀把贝斯立在一边,原地踢了踢腿,长裤上坠的飘带环和链子碰撞几下,很细微的金属响声,“这一身还真是只能台上穿啊,虽然不是特别夸张,但穿出门也太骚了。”

“有吗?应该还是校园之内的风格吧,也就还好,不算特别超出常规啊,”黄少天看今天难得把一头烫了小波浪的长发扎成一束、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的楚云秀,对比一下她平时基本走精致御姐女王路线的穿衣风格,安慰道,“如果是觉得跟平时差距太多不符合你平时的风格,那么要知道固有印象存在就是为了打破的。而且云秀你很适合这个风格,穿上台绝对效果超群,颠覆形象全新体验。一样的好看不一样的炫酷。”

楚云秀笑着锤了黄少天一拳,不过皱着的眉头确实是因为这一打岔舒展开来。

眼角眉梢就写着“天地不服”四个大字的孙翔特别高冷地靠在后台一个大箱子上,满不在乎地扯了扯外套上装饰性的小铁环。不得不说他确实非常适合这个调调,充分把孙翔身上那种叛逆、不可一世的骄傲衬托的淋漓尽致,加上他本来就长得好看,出去走一圈估计能引得一片小姑娘尖叫。

可惜了啊,是个鼓手,黄少天有点恶趣味地在心里吐槽。乐队里鼓手位置靠后,相比最前边的吉他贝斯,天然的收到关注就少。话说这么有表现欲满心骄傲的一个孩子,怎么就练了鼓呢。

“嗨,烦烦。”叶修忽然出声,叫住了正在四处乱看的黄少天。

“……啊?怎么了叶神?”

黄少天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叶修叫的是自己。“烦烦”二字本来是从他的游戏ID或者QQ昵称衍生出来的,虽然他应该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不知为何刚刚仍旧迟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没什么,看你似乎有点紧张?”

说这话的时候叶修单手插兜,神情轻松散漫,哪怕现在在候场马上就要上台,也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如果不是跟他排练了半个多月,见识了叶修在一切细节上较真的态度,黄少天都要误以为叶修完全没把这次表演放在心上打算划水了。

摸摸微微汗湿的掌心,仔仔细细掂量自己的心情,对比平时实在没觉察有啥不对,黄少天最后怀着十二分的诚恳回答,“没有很紧张啊,就,挺平常的。”

叶修“啧”了一声,“我看你刚刚一直在乱瞟,叫你反应都慢半拍,平时没见你这么关心周围环境布置吧?”

黄少天茫然了一瞬,叶修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还记得之前跟你说过的问题吧?代入感情,平心静气慢慢来。有很多人在台下也没什么,你的朋友甚至你在意的姑娘看着也没啥,就像你排练的时候那样就好。”

说到这里叶修忽然诡异地勾了勾唇角,笑得很浅甚至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口吻戏谑,“……说不定你深情一曲之后就成了双箭头呢?”

黄少天耳尖有点发热,忍不住想争辩自己并没有什么在意的姑娘也不是因为这个紧张。气血上涌的同时忽然发现,叶修这么一打岔,脑子里有一根绷紧的弦不经意松了下来。

……居然,不,应该说是果然,他刚刚果然还是紧张了吗?

就是那个在意的姑娘,什么乱七八糟的联想。真有在意的姑娘坐在台下,他现在应该是满心激动加兴奋根本平静不下来地想给姑娘露一手吧……不过能立马想到这个,看起来叶修很懂喔?

紧张,确实是紧张,为啥呢,显然不应该是怕出丑啊。音乐这种语言对于黄少天跟QQ聊天一样自然。叶修的叮嘱只是让他发挥更好,但其实哪怕没有那么感情充沛,就一个学校级别的圣诞晚会而已,黄少天的水平也不是会出丑的地步。

所以还是因为有熟人在下边的原因吧,万一闭着眼唱的深情的画面被拍下来做了表情包怎么办呢,他一定是在想这个吧?

可是唱得深情又怎么了呢?这个不应该是个羞耻的事情吧。音乐对于他来说是语言一样平常的东西,那么……

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想,音乐声已经停止,开场舞结束。下面主持人致辞,然后报幕上台,流程在心里过了一遍,黄少天打起精神抱着吉他,听叶修在前边招呼一声,“该我们了——走了。”

还是那个微哑的烟嗓,带了慵懒的笑意,但是某种可以称之为“气场”的东西忽然就清晰起来。一瞬间黄少天被叶修身上那种清风云淡的自信和不动如山的沉稳所折服,大概这就是大神之所以是大神的原因,无数次人前的历练让他跟几个没有多少表演经验相对稚嫩的学弟学妹区分开来,不止是不怯场那么简单,而是还有其他更高层次的东西。

张佳乐快走一步赶到黄少天身边,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被叶神吓到了?”

黄少天略微愣了神没来得及说话,张佳乐已经把下半句说出来了。或许是相处更久早就习惯了叶修的风格,张佳乐淡定非常,坦然的样子跟叶修如出一辙,“别惊讶,……叶修就是上台的经历多一点而已。”

台下坐了上千人,还有不少都是平时的同学朋友,即使刚刚叶修打过预防针,说不紧张那还是假的。黄少天平复一下心情,拿出中学时站在辩论场上怼天怼地挥斥方遒的气势,深呼吸之后,眼神多了一丝凌厉。

“冷静一点啊黄少天,”黄少天对自己说,“虽然不能像叶修或者张佳乐那样游刃有余沉着镇定,也至少要维持冷静,毕竟啊……”

灯光暗下来。

黄少天抱着吉他,往记忆中执行部的场区看过去,什么也看不清,只是冥冥中似乎有一道温柔的视线隔着黑暗注视着自己。

扒拉一下裤子口袋外边挂的飘带,没亮灯的时候台上并不暖和,黄少天穿着这身偏修身款的单薄演出服有那么一点点冷。所以他也就无法分辨,手指微微的战栗是因为寒冷还是兴奋。

前奏响起,一束暖色的灯光从舞台正上方落下,将五个人笼罩在光明中。

黄少天眯了眯眼睛,想起来之前叶修的叮嘱,心里默默提醒自己要代入歌曲,要投入感情。

“I dreamed I was missing, you were so scared

“迷失于梦境,你惊恐万分

But no one would listen, cause no one else cared……”

无人倾听你的呼唤,根本无人在意……”

舞台上下各盏灯依次亮起,黄少天看清了前台的观众。东侧工作人员座区,抱着手臂的青年已经脱下了黑色的呢子大衣,白衬衫浅浅勾勒出青年略显瘦削的身形。

音乐这玩意啊,是他的避风港也是交流的语言之一。那些小小的矫情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毫无障碍地说出来,说给那些听得懂或者听不懂的人听。

黄少天忽然想起了初见时的下午,自己刚刚踏进这个陌生的北方校园,午后的阳光从翠色泛黄的树叶间漏下来散在路上。他拖着行李箱茫然的研究学校进门处的平面图,抬头看见志愿者小亭子里青年微笑着给新生解答问题的身影。

“Don't resent me, and when you're feeling empty

“不要怨恨我,当你心中空虚时

Keep me in your memory, leave out all the rest

让我填补你的空虚,把剩下的一切抛开

Leave out all the rest, don't be afraid……”

放下那一切,不要害怕……”

记得第一个寂寞无言连游戏都不想打的冬日深夜,那时黄少天拨开窗帘看着窗外,侧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视线所及的尽头是下午执行部分发工具的校工处小楼。闭上眼睛看见昏黄的灯光映着青年微笑的面容,勾勒出对方略显凌厉的脸侧线条,又柔和了肌肤的色彩。

通常都是笑着的,不只是胸有成竹自信平静的笑,有无可奈何宠溺的笑,措手不及时略微尴尬的笑,也有时薄怒透着冷意的笑。那其实不是个凉薄的人啊,有血有肉,只是情绪都藏在笑容之下,需要理解需要体会,甚至大多数时候只能从眼神的波动窥知一二。

——我在想什么呢?

——我在唱什么呢?

音乐对于黄少天而言曾经是一个压在心底的避风港,他用歌声跟自己对话,听别人隐藏在歌曲里的声音。

现在音乐面向了更多人,成为一个跟别人交流的工具,黄少天头一次听见了自己心底某个不知名角落,一点点微不可查的声音。

“I've taken my beating, I've shared what I made

“我已经带走了我的心跳(去世),我创造的都已尽数分享

I'm strong on the surface, not all the way through

我看起来坚强,但不尽然

I've never been perfect, but neither have you……”

我的确从未十全十美,但你也一样(不完美)……”

——你听见了吗?

——我想唱给你听。

“……Pretending someone else can come and save me from myself

“……不要管我,假装别人可以将我从自身的罪恶中拯救

I can't be who you are

我无法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I can't be who you are.”

我成不了你这样的人。”

明亮的灯光自舞台上方洒落,垂着头的少年下半张脸都埋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台下的喻文州眯起眼睛,近乎固执地相信那个大男孩嘴角应该是笑着的。

明明是同年吧,自己始终把身份定位成学长和前辈,以为这孩子是个需要帮助的后辈。可是?

确实是需要帮助吧,可是并不只是个跟随自己的后辈,他是可以并肩而行的同伴,或许尚显稚嫩需要学习,却已经能够轻易理解他内心的真实活动——隐藏在前辈“人生导师”式的关怀下的那种感同身受。

经历过,所以理解,懂得,所以慈悲。

一样孤独的离家远行,一样对于新的生活茫然无知,一样面临环境变化的惶惑失措,黄少天正在经历的,都是喻文州曾经经历、甚至尚未完全摆脱的。

两个人年纪差了半年,年级差了一届,喻文州本能的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前辈和兄长的位置。想帮帮这个孩子,然后,并肩前行。

接下来的《The Roll》曲调更加温柔细腻,而少年的嗓音仍旧清澈干净。不知道是为了迎合晚会气氛还是其他原因,原本求而不得的失意和彷徨几乎被丢了个干净,只剩下坦然和坚定的味道。唱歌的孩子已经看见了自己的目标在什么地方,或许不够乐观但是足够阳光。

“……でもあなたを

……我想变成

照らす光に

变成照亮你的光

ただ光に

只是照亮你的光

光になりたい

永远陪伴着你……”

柔和而明亮的灯光之下,青年抱着吉他一心一意的弹唱,喻文州恍然有种错觉,虽然青年视线没有看着自己,虽然台下观众黑压压一片,但这首歌其实是唱给自己的,专门唱给他的。

想变成光,想永远陪着你,想一直一起走下去,而且是跟你一起。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台下猛然爆出一阵几乎掀翻屋顶的热烈掌声,夹杂了尖叫和口哨。黄少天下意识看向执行部的座区,灯光不够有点模糊,但是黄少天能看出来喻文州似乎在说什么。

黄少天茫然又小心地猜测他说的是什么。是在跟旁边的人交谈还是在说自己?如果是说自己的话是鼓励吗还是别的什么?

心电感应终究是不存在的。实际上离喻文州最近的人也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因为他只做了口型,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我也一样。”

12

不论表演是否精彩布置是否高端,圣诞晚会的真谛终究仅仅是个联欢的平台。

演员与观众各自退场,光源由彩色射灯扭成平平无奇的日光灯管之后,绚丽的舞台与观众席也只不过是个比较空旷的报告厅而已。舞台角落堆了五颜六色的连接线电源线,座椅间散落几个被无情抛弃的饮料瓶子,挂在墙上的彩带和装饰花不知出走了哪个垃圾桶或者学生口袋,只留下光秃秃的双面胶和钉子坚守墙面阵地。黄少天拍打着椅子背环顾四周,只觉得满满都是曲终人散的荒凉萧瑟。

八点四十分对于大学生而已只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何况今天是一个名叫“平安夜”的特殊日子。完成现场的整理工作后,执行部的几个小朋友兴致勃勃的准备开始新一轮的娱乐活动。从轰趴、开黑到相约吃夜宵,有安排的各自投奔组织,最后报告厅门口就剩了黄少天和他的部长并无活动,孤独凄凉地准备回宿舍。

热闹的联欢会刚刚结束,从温暖的室内出来,巨大的温差让黄少天没忍住打了个喷嚏。雪已经停了,地面已经被一层高低不平的灰褐色冰面糊的严严实实。或许是交通不怎么便利的缘故,路上看不见几个学生,卖小吃的店家也因为天气早早收摊走人。黄少天拉高了领口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鼻尖红彤彤的,看起来像只躲在草丛里偷看的兔子。

今天黄少天难得沉默,也没有主动跟喻文州搭话。今天大概是自打五个人凑到一起之后黄少天发挥的最好的一次,因为他预设的那个听众就坐在台下。唯一可惜的是,他私心认定的听众似乎并没有要发表一点什么意见的意思。

昏黄的路灯下冷风飒飒,黄少天落后喻文州半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踩在高低不平的冰面上,生怕摔了自己的吉他。正是校广播台晚间节目的时间,寂静的路上除了风声就是隐隐约约的音乐声。黄少天抽了抽鼻子辨别了好久,只觉得调子非常耳熟。

在黄少天第四次抽鼻子抑制住打喷嚏的冲动之后,喻文州放慢了脚步,同黄少天并肩而行,“……少天是感冒了吗?”

“唔……没有吧,”黄少天揉了揉鼻尖,或许是鼻子不大通气,说话带了一丝软糯的味道,“不像是感冒了,应该就是有点着凉了吧,毕竟室内外温差还是大……回去多喝点热水就没事了。”

“看你还穿着演出服……今天气温这么低,没带厚点的衣服吗?”

喻文州的口气非常平静坦然以及理所应当,但黄少天怎么都觉得两人的对话似乎有点太亲昵。分神的工夫黄少天一脚踩进了一小块冻得光滑的水洼,脚下一滑身体骤然失去了平衡,“哎哎哎——”

还没来得及护住自己的吉他,黄少天就被喻文州扶住了肩膀。都是站在光滑的的冰面上,喻文州踩的四平八稳,黄少天却差点踩空,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黄少天有点小气馁。抬眼瞄到喻文州背着路灯昏黄光线的侧脸,一团柔和的白气从喻文州唇间吐出,在冷风里淡化消失。

略微失神的工夫黄少天已经重新站直,茫然的摸了摸额头,确实有点眩晕感,真的感冒了?

“……So I won't hesitate no more no more

……所以,我要勇敢点,

It cannot wait I'm sure

我确信我不会再怂了,

There's no need to complicate

不需要再花里胡哨乱搞一通,

Our time is short……

时不待我…… ”

路过广播喇叭,黄少天终于听清了广播里那首歌,并不是平安夜传统的铃儿响叮当,曲调轻快,万分熟悉。黄少天回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叫什么。

“……I've been spending way too long checking my tongue in the mirror

……这句话我已经在镜子面前练了无数遍了

And bending over backwards just to try to see it clearer

为了好好的练习,我弯下腰仔细的观察自己的嘴型

but My breath fogged up the glass

糟糕,我呼出的气把镜子遮住了

And so I drew a new face and laughed……

为了避免尴尬,我画了个笑脸在上面…… ”

很轻的声音,带着难得一见的懒散轻佻口气,哼的就是电台里那首歌,如果不是距离够近黄少天想它一定会飘散在风里。

黄少天有个隐藏很深的属性,他是个声控。往日这个属性会在遇见甜美的萝莉嗓音或者清甜的少女嗓音的时候发挥作用,很少的时候清澈的少年音或者慵懒清淡的青年音也会吸引他的耳朵。黄少天一直知道喻文州的声音很好听,苏的要命,搭配温和冷静的语气一秒一个准。但是直到今天,直到刚刚,万年声控黄少天头一次意识到,什么叫一见钟情。

“……在看什么?”喻文州伸手在黄少天眼前晃了晃。黄少天从出神状态脱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眉毛,抢先走在前边,“没事没事,忽然发现学长你唱歌很好听啊。”

喻文州笑了,“唔是吗?我觉得少天唱歌更好听一点。今晚的演出很棒了,吉他也弹的很好,练了很久吧?”

“啊啊,算是吧,其实也没有很久?”黄少天一步一步踩着冰面,细小的碎片摩擦冰面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说起来这似乎就是他隐隐期待过的来着学长的评价,客套得黄少天有点微妙的失落感。

“对了,少天。”喻文州忽然叫住了他,黄少天茫然回头,两人刚刚路过了学校中央的小湖。入冬多时,小湖早就结了冰,零星的白雪藏在草丛里。湖边安装了音响,轻快的电台音乐清晰了许多。

气氛似乎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黄少天敏锐的预感到有点什么事情可能要发生,但是现在时间平平无奇地点过于随意天气毫无情调唯一有点气氛的bgm还是劣质喇叭播放的校电台节目……就这么一个没有什么纪念意义的时间点——做什么能合适呢?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来着?”黄少天听到对方这么说出了下半句。

这个简单朴素的问题与简单朴素的环境实在太过协调,以至于黄少天很想吐槽却不知道从何吐起。黄少天叹了口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忘记了,听调子很熟悉是真的。”黄少天耸了耸肩,开始琢磨刚刚从喻文州眼睛里看到的郑重是不是错觉。

“叫《I'm  Yours》。”喻文州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黄少天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喻文州此时语气很温柔。

“《I'm  Yours》?”所以这是首情歌?还是告白用的?黄少天挠了挠眉毛,心说他今天还唱歌了呢,虽然也不算很标准的情歌,但是总结一下歌词和感情色彩,四舍五入一下约等于告白了嘛。就是对象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这儿纠结一首歌叫啥的问题。

喻文州转身,随手揉了揉黄少天的脑袋,笑得眉眼弯弯,“少天你觉得,这个时候我应该说点什么?”

青年的温柔的笑容实在太过美好,或许是受到蛊惑亦或是读出了对方视线中温暖的热烈的情绪,那个瞬间黄少天忽然福至心灵——

“唔……Me  too……”

13

“小冰啊,我脱单了。”

“以后应该不会不来找我玩了吧?另外,祝幸福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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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会看的后记#

这个故事开始于听讲座听到脑仁疼的怨念(buni),开始只打算写个万字短篇,结果发现话唠的根本停不下来,剧情也离开始的规划越来越远,拖了n久的下篇其实有一半要归功于我的难产(允悲)。

然而还是烂尾了(一个疲惫的微笑.jpg)

毕竟写的实在是一言难尽(otz)可能以后会修一下,也可能不会再改了咕咕咕orz。

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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